祝藝菲手腕輕抖，霎時一劍揮出萬千光影，與那成群結隊的蝙蝠黑影猛烈的撞擊在一起，瞬間擊散，更是宛若乘風破浪之勢，飛壓而去，直絞那虎頭白衣男子。

虎頭白衣男子陰冷一笑，面無懼色，一扇扇出更大的一個黑影，竟是以他自己生前的容貌做魔體，劃出一口魔氣，雙掌一拍，便輕輕松松的將劍光玄影打散，而後，一爪伸出，電石火光般就到了祝藝菲的面門前。

祝藝菲暗罵一聲，腳步連轉，身飄數影，法眼更是自動射出一股金粉色的華光，擊在那魔爪之上，方才將其打退。

“想不到，你居然這麽厲害”虎頭白衣男子說著，收回魔影，身形瞬間化作無數道殘影，將她包攏起來，期間連揮數扇，仿若帶起了呼呼的風聲般，黑色的魔影接連不斷的從扇中飛出，落地化作一個個三首怪物的魔。

或飛，或跳，或躥，或撲，一時間仿若成百上千的鬼魔軍隊一般，狠命的廝殺來。

祝藝菲一瞧這陣勢，便曉得今日不能善了，遂也收起了慈悲心，口含丹朱，一聲嬌喝逸出，瞬間七個元神現了本相，持劍而舞，風林化斬，禦海翻波，煞日淩月三招齊發。

道道水色華光綻放，宛若蕩滌天地一般，霎時將無數魔影驅散，虎頭男子怒喝一聲，扇子更是揮舞的赫赫生風，一招一式都不留餘地，誓死且方休。

兩人交手數個回合，祝藝菲放下心來，這魔影雖多，卻均是不堪一擊的虛幻貨色，比不得實體要難攻得多，況且這男子死去似乎也不過百十來年，頂多算的上小魔，以她現在的實力，根本就是虛張聲勢罷了。

虎頭男子見自己招招法術被化解，心頭怒急，幹脆，便省去了那些的麻煩，自己提著扇子便對著祝藝菲的頸項劃來。

長劍在手，短兵不敵，況且祝藝菲七雙眼睛盯著，根本不用躲閃，待那虎頭男子還未近到身前，便一劍斬下他的頭顱和四肢，唯剩下光禿禿呃身體在半空中聳動了兩下，便落在了沙土之中。

擡手一道化魂符甩出，那虎頭男子連聲慘叫也未出，便徹底消亡了。

望著那蒼茫的荒野，忍不住一聲長嘆逸出，如此，又是何必呢？

七元合歸，正要返回肉身之時，不遠處又飄飛來一道頎長瘦弱之影。

落定在十幾米外，便縱情暢懷笑道：“想不到，還能在這裏遇見你”

聽到這有些熟悉的聲音，祝藝菲轉過頭，只見是又是一個頭頂搖搖黑光的魔物元神，身穿著古舊的囚衣，掛著已經泛黃的血跡。

破裂處露出的****的肌膚也是布滿了淤青色獰猙的疤痕，披頭散發看不清模樣，只是一雙赤眸陰狠毒辣的盯著她，腰間纏著一條手臂般粗細的花斑蛇，頭頂銀色巨角，口吐紅色長信，也瞪著豎目，怨恨的看著她。

“沵顏？”若說剛開始祝藝菲並沒有認出他，可望見那條非常具有特點的蛇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。

又是一個連尋仇的。

“想不到，你還記得我”那男子口若含砂般，冷冷的道。

“自然不能忘記”祝藝菲低垂眉眼，道。

“怎麽，不敢看我？當初的我和現在的我是不是區別很大？”

“沒有，你依然那麽俊俏”祝藝菲擡起頭盯著他血紅的雙眸道，其實若說她心懷愧疚最多的人，便是他與炎晗了。

“哼，說的比唱的好聽，我能變成今天這幅模樣，全部拜你所賜，辱我，欺我，算計我，你真是蛇蠍的心腸，歹毒無比”

“隨你怎麽說吧，你對我如此恨，擺明了還是在意我的”祝藝菲一言挑開他的內心深處。

“是啊，我曾經那麽喜歡過你”他的語調輕緩而冰冷，甚至帶著難以言喻的哽咽和沙啞。

“你不是從囚牢中逃走了嗎？就算死了也應重新投胎，怎會墮入魔道”

沵顏垂下頭，雙肩開始不停得聳動著，許久才傳來那低低的似哭似笑之音“我是逃走了，可又被捉了回去，只是沒有被砍頭罷了”

“你沒死？”

“怎麽，你很希望我死“

“自然不是，被捉回去以後呢？”祝藝菲問道。

“他們將我淩遲處死，就是現在的模樣”沵顏說著，擡手將兩頰的蓬發撥開，露出那張慘不忍睹的容顏。

祝藝菲忍不住一聲驚呼，那確實是一張被淩遲後的面孔，細細密密的刀痕，不深不淺的烙印其上，幾乎沒有一整塊完全的皮膚，鼻子被削了去，只留下兩個凹陷的孔洞，唇角上的傷痕已經裂開，斷處的嬌嫩皺縮在一起，使得原本那完美無瑕的唇瓣變成了無數塊碎肉，藕斷絲連的續在粗糙的皮肉上。

“怎麽樣，怕了嗎？哼，就知道你會怕”他放下手，有意無意的將蓬亂的長發捂住臉頰，恨聲道。

“對不起”祝藝菲放下手中的劍，忍不住流下一滴淚來，即使他曾是大惡之人，可如今也算遭到了報應，更何況，雖是愛慕她的美貌，可待她卻是不錯，而自己欺騙在前，戲耍在後，算計在末，委實是有負於他。

“你現在才說，是不是有些遲了”沵顏緩緩走進，他手臂上的蛇魂有些懼怕，不斷的後縮著脖子。

“只要是你聽見了，多晚都不遲”祝藝菲將碧劍化釵，插入鬢發中，繼續道：“你既然想要我這條命，給你就是了，我沒什麽可留戀的，從前是如此，現在依舊”

“不要以為我真下不去手，生前我是無惡不作的山賊，現在，我是魔，我是魔”他的聲音高揚起來，一雙千瘡百孔的手伸出，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，卻顯得十分無力。

祝藝菲閉上眼睛，低聲道：“殺吧，殺了，這一切也就結束了，你收了不少苦，雖然是嘗盡了後果，可也是我結下的因，殺了我，只希望你能釋去怨氣，棄掉魔心，重歸六道，好生做人”

“啊啊啊啊”沵顏聽到她一番言辭，再觀瞧其視死如歸的模樣，心中悲痛頓起，他曾經對她一見鐘情，而後更是不可自拔，曾想過要逐漸脫離山賊的身份，帶著她離開羊腸領，去過男耕女織的生活，甚至，只播種幾畝良田，生一堆孩子。

可是這一切的一切，還沒來得及實現，便毀了。

從前他怨恨大哥，後來曉得是妖術，卻還百般勸慰自己，欺騙自己，這怨恨和傷心綿亙在無盡的歲月中，痛苦不堪，也悔恨難當。

他掐著她柔美想纖細的長頸，卻遲遲下不去手，在修煉魔功的那段日子，曾無數次幻想將其粉身碎骨，生吞活剝的場景該是多麽的令人振奮，可如今，這機會近在咫尺，觸手可及，他卻無論如何，都下不去手。

還是低估了自己的用情之深。

“沵顏”祝藝菲輕聲喚道，感受著他不斷顫抖的手臂，和時緊時松的掌心，她心頭升起一股安慰，雖然魂魄墮了魔，可感情卻還是有的。

既然有了七情六欲，那便不算真的魔。

“你不要說話”沵顏突然放下手，聲音有些沙啞的道。

祝藝菲睜開眼瞧著他，劍指在眉心一點，取出一滴真靈之血，趁其不備點入他的眉心處，瞬間一道粉紅色的光芒閃過，通天灌地的華彩將有些怔楞的沵顏包裹其中，瞬間洗去那頭頂的搖搖黑芒和一身的魔氣。

“以後，你便跟在我身邊吧”她拉住他的手，將自己的誠意傳遞過去。

“我”沵顏感覺整個元神態清透了許多，非但如此，連容貌也恢覆了曾經的模樣，手臂上的沵蛇也變成玉白色，纏繞在他光裸的長臂上，看起來極為聖潔可愛。

“我用自己的真血度化了你，是因為你還有情，算不得真魔，從今以後你與我在身邊，做個護法，永生不在分離”

“藝菲我”沵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那個朝思暮想了百年之久的女子。

“魔無丹可以寄元神，我便用這沙土捏一個為你。”祝藝菲說著便徒手劃開臂腕處，鮮血滴滴答答的流入腳下的沙土上，瞬間將那沙土聚攏在一起，慢慢形成了一顆粉紅色帶血的珠子。

絲絲縷縷的金光散開成薄膜，包裹在珠子的表面，宛若剛從仙池中撈出來一般。

祝藝菲擡手將沵顏抓住，化入掌心後打入珠子中便道：“從此你與我血脈相連，生死與共了，只是要好好修煉，潛心向道，莫要再生邪心”

“藝菲，你放心，我定會做到”珠子中的沵顏朗聲回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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